那是2004年的夏天。我,30岁,一家美国大商号的企业财务分析师,已经厌倦了资本与商业运作中的种种见不得人的事情。我决定亲自体验一下最为原始的商业贸易,加入遥远山巅上那支跨越国境线的商队,成为他们的一员。看看自己如何跟他们交流,如何建立起关系网。要知道,3000年前,早期的商人就为了寻找新的市场而踏上征途,在此过程中,他们接触到了令人兴奋的全新文化。
把房子卖掉后,我拿到了25000英镑。我想靠着少量的现金,采购东西,然后在沿途的各个国家贩卖,跟这世界上最精明的商人做生意,走完整个地球,最后带着翻倍的利润回来。
我将从北非开始,一直向南,到达南非,经印度、中亚,横穿中国南下,再到日本,之后飞越太平洋,穿过墨西哥和巴西,最后回家。在这些新兴工业化国家,我能找到最好的生意机会。
摩洛哥:给产品一个故事
我首先给了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经商能力测验——到摩洛哥做一笔地毯生意。
摩洛哥的马拉喀什露天集市,是全世界最古老、竞争最激烈的市场之一。我给自己的考题是:投资500英镑,三天就得赚钱。我计划到摩洛哥的山区买回一张地毯,再借用露天集市的一个店面将地毯售出,时间为一个下午。如果我能在离开之前卖掉地毯,所有的利润都归我;如果我没卖出去,地毯就归店主了。
我和翻译在沙漠里开了一整天车,天黑以后才到山区里的一个村落,挨家挨户敲门拜访。面对我这个外国人,当地人手织的地毯的报价出奇地高,大大超过了我500英镑的计划成本。我看中的一张地毯,主人报价600欧元,而且喋喋不休地和我讲故事:“这是我母亲亲手织就的最后一张地毯,她留下的唯一纪念品,是她最精致的手艺……”
他在玩狠的!但我猜他只不过是想软化我,不让我压价。在西方世界,我们总是太客气、太胆小,不敢怎么砍价。商业文献经常引用一种经典的三步谈判法:第一,进入谈判之前,确定自己的底线,不达到这一目标绝不松口;第二,在心里预计谈判的可能结果,它将成为你判断谈判进展的基准;最后,设想你的“最佳场景”,这里面应当包括价格,以及其他额外的交易要素,比如免费送货或精美包装。
400欧元是我的上限。最佳的情况是我能砍到200欧元上下。主人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我,问我的价格是多少,我只是很强硬地叫他给我一个更优惠的价格:“只要能得到一个公平的开场价,我就说出自己的报价。”最终,主人松了口:450欧元——他自己降了25%。这下,我报出了跟最佳设想一致的200欧元。
我不知道他跟妻子是怎么用阿拉伯语讨论的,但他后来报了一个底价:350欧元。他坚决表示,价格上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。但是我需要来点创造性,从这笔交易里多弄到点价值。这家人向我展示地毯的时候,最令我着迷的是他们的祖母怎样采用自家绵羊羊毛的故事。它完全就是我在兜售地毯时需要的那种细节啊。因此,我必须请他们给我一袋羊毛,再一起照张照片。很好,成交!
回到市场,我换上了一张像当地小贩那样的笑脸,试着向游客们叫卖羊毛地毯,还给他们看我跟卖地毯的柏柏尔家的合影。可出师不利,这些人对我的故事毫不动心。快到傍晚之时,一对意大利夫妇走到店里,我当即展开一次全面的魅力攻势。片刻间,我用照片勾起了他们的兴趣:“一个真正的摩洛哥土著家庭,他们的母亲在临死之前不久织成了这幅地毯。来吧,来摸一摸这家人所养绵羊的毛质。这个故事代表了一段真正的人生,是一个回家后可以讲给到访的朋友们听的故事。”
我的演说结束了,他们愿意按我的要价——600欧元,买下这地毯,羊毛,还有照片。
前一刻,这张地毯还是我眼中最爱的宝贝,我一看见它,就想一定要得到它;可一旦真正拥有了它,我又需要卖掉它。这下,它属于别人了,而我有了一打钞票。其实,商人不能对自己卖的东西投入感情。尽管,他必须垂涎优质的商品,因为只有这样的东西他才有信心去卖;但是他又得避免滋生出经济学家所谓的“禀赋效应”——仅仅因为你拥有某样东西,就觉得它比相应的货币价值更值钱。
第二站 苏丹:被排斥在生意场外
在苏丹,我打算将苏丹南方的骆驼运到非洲北部,在埃及开罗的比尔加什市场上转手贩卖。在南部,一头健康的好骆驼卖300~600美元,可等把它运到开罗,就值700~1000美元了。
在苏丹的第一天,我花了整天的时间去办理各方面的证件,大大小小盖了无数的公章。为了赶时间,这天我先约好了一辆卡车来运送骆驼。
第二天,我到了一个骆驼市场,但是骆驼贩子的报价非常高,一头健康的雄骆驼的价格竟然是900美元。原因是众贩子看到我是个外国人,便开始集体抬价。我能有什么机会?毫无机会!就算我明天再来,消息也早就传遍了市场,说有一个好玩的外国佬满身都是钱,正渴望被狠狠地敲一顿竹杠呢。
第三天,我到了另外一个市场,遇到一个赶着一群骆驼的苏丹人。由于我今天晚上就得上路,我想最好是买六头骆驼,并以此谈出个批发价来。于是你来我往一番砍价之后,我们似乎接近了某个成交点。这时,我的翻译从另一边走了过来,大声嚷道:“这些骆驼不属于这个人。这人只是个牧民,受雇来看管骆驼的,他在逗你玩儿。”骆驼是他老板的,伙计压根做不了买卖的主。我又一次被人当面给骗了。
我挨个询问在空地边上照看骆驼的人,他们承认自己只是经手人。骆驼的主人在除了这儿的任何地方,没人能联系上他们!我到了崩溃的边缘了,空地上有上千头骆驼,但没有一头是要卖的。这些骆驼要去埃及,可不是搭我的车去。我兜里揣着价值5000美元的苏丹硬通货,却找不到一个人能卖给我一根骆驼蹄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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